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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李元素按令狐运狱事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六、《北海集》卷二一
《唐书·李元素传》:仕为御史。东都留守杜亚恶大将令狐运,会盗劫输绢于洛北,运适与其下畋近郊,亚疑而讯之。幕府穆员、张洪靖按鞫无状,亚怒,更以爱将武金掠服之,死者甚众。亚斥运丑,上诏监察御史杨宁覆验之,事皆不雠。亚怒,劾宁罔上,抵罪。又自以不失盗为功,因必其怒,傅致而周内之,若不可翻者。德宗信不疑,宰相难之。诏元素与刑部员外郎崔从质、大理司直卢士瞻驰按。亚迎,以狱告。元素徐察其冤,悉纵所囚以还。亚大惊,复劾元素失有罪。比元素还,帝已怒,奏狱未毕,帝曰:「出」!元素曰:「臣言有所未尽」。帝曰:「第去」!元素曰:「臣以御史按狱,知冤不得尽辞,是无容复见陛下」。帝意解,即道运冤状。帝感寤曰:「非卿,孰能辨之」?然运犹以擅捕人得罪,流归州,死于贬所。武金流建州。后岁馀,齐抗得真盗,繇是天下重之。迁给事中。后美官缺,咸冀元素得其处。
臣观《唐书》之赞德宗,谓其「猜忌刻薄,以彊明自任,耻见屈于正论,而忘受欺于奸谀」。是以用刑失之寡恕,而处事蔽于所执。先语已入,则确然不回。惩朱泚之乱,务行姑息之政。凡方镇守将有所论奏,不暇详其是非曲直,一切从之。故杜亚敢以私意所疑恶,变令狐运之狱。顾其不听幕府按鞫之实,更使爱将掠服之,又自以不失盗为功,则其事亦可察矣。然亚方傅致周密,而德宗信之。既遣御史覆验不雠,宁罪御史,而不疑亚之欺也。赖元素等按治,能辨其枉,悉纵所囚而还,为帝言之。不恤前御史之罚,不避人主之怒,再却再前,终寤帝意。向使元素依违顾望,一毫之私萌于胸次,则事将不敢固争,运与其下冤坐者几何?然运犹不免流窜,而亚之罪乃置不问,德宗之用刑其已颇矣。荀卿有言:「公生明,偏生暗」。以彊明自任而不能公其心,卒归于暗蔽,如此可胜叹哉!
八阵图论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五三
兵阵之事,有不可以言者,有不得不言者。卫灵公在诸侯之任,当以守法为职,不当问阵;有不仁之资,宜以修德为务,不宜问阵。然且问之,此孔子所以不对也,所谓不可以言者也。然孔子不对灵公之问,将以立教尔,至其自谓,则曰「我战则克」;其请伐罪,则曰「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宜可克」。是则使孔子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其行师用兵之际,必有道矣。其不肯驱乌合无律之民,以用之立死之地决矣。当是时也,兵阵之事,将习之不暇,而况于言乎?此所谓不得不言者也。世之不善讲学者,耻于戎事之不知,则未尝不以孔子辟卫灵公藉口,彼不知孔子之辟,其旨有在,而文事必有武备,乃吾儒之所当言。傥曰「吾知道而已,兵非吾之所知」,其不当问者辟之以此,而当问者亦辟之以此,是无乃拘而害事也哉!儒者之于天下,亦何所用也哉!今夫古之用仁义之师者莫如武王,为王之佐者莫如太公。为武王、太公者,疑若专以曲直老壮为定计,凡覆杀之机,布设军势之事,当绝弗道,而其《六韬》之书,乃有《鸟云山兵》、《鸟云泽兵》等篇,其所以较胜负利害之际者甚详。岂武王、太公至是而变仁义为谲诈耶?直以为德之不怀,则兵之必用,则凡所以御兵制敌之道不可不讲之耳。然此尚有可诿者,曰:六韬非圣人之书,盖战国相倾之士,借太公以为市者。至于《诗》《书》为帝王之遗迹,岂复有可议者耶?而有扈之役则曰:「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牧野之誓则曰:「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宣王征徐方之诗亦曰:「绵绵翼翼,不测不克」。又何敦阵整旅之能废也!夫左治其左,右治其右,六步七步之旅,进不可不同心,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之击刺,不可不并力,与夫绵绵以为奇,而使敌不测,翼翼以为正,而使敌不克,自帝王之时已然,而《书》与《诗》载之,未尝以为耻,后世之士乃独耻言之,岂非好名而不适实之弊哉?盖闻古之制阵,其名不一。有以三才名者:日月星辰斗杓,一左一右,一迎一背,谓之天阵;丘陵水泉,亦有左右前后之利,谓之地阵;用车用马,用文用武,谓之人阵。此三才之辨也。有以五时名者:春为牝阵,弓为前行;夏为方阵,戟为前行;季夏为圆阵,矛为前行;秋为牡阵,剑为前行;冬为伏阵,楯为前行。此五时之辨也。有以四兽名者:使商人为前,兵象白虎;使羽人为前,兵象玄武;使祉人为前,兵象朱雀;使角人为前,兵象青龙。此四兽之辨也。有以五行名者:木之直,金之方,火之锐,水之曲,土之圆,此五行之辨也。凡若是者,因类制名,固不可殚数。而八阵之名,尤为异同。若所谓一方、二圆、三牝、四牡、五衡方、六车轮、七罘罝、八雁行,是一八阵也。若所谓车箱洞当金、车上中黄土、鸟云鸟翔火、折冲木、龙腾却月水、雁行鹳鹅天、车轮地、虎翼人,又一八阵也。纷纭异口,其无定论如是。至于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以是八物制为八名,兵家者流于此多归焉,则八阵之定论,亦有在矣。然是八物者,亦信其所从名之当否耳。考其根柢,阵之所以八者,自有所祖述。盖其法肇于黄帝,具于成周,而变化于诸葛孔明,非诸葛孔明之独能为是也。昔黄帝潜通八卦而建一都之法,默会九天而设三军之制。是以周公则而象之,以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自九夫之井至于四县之都,而得乎一都之法。又以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自五人之伍至于五师之军,而合乎三军之制。至于孔明,则又上探黄帝之微意,下采成周之遗法,因而循之,与道神之,革而化之,与道宜之,而阵法备焉。故其制为八阵,自九夫为井而演之,纵横皆八,而有八八六十四阵者,所以通乎八卦也。立为三军,自五人为伍而演之,周旋皆九,而有九九八十一阵者,所以会乎九天也。然则孔明之所祖述者,可谓深且远矣,非与夫古人之精神心术流通为一者,畴能尔哉?李兴曰:「推子八阵,不在孙吴。木牛之奇,则非般模」。谓木牛非出于般匠之遗,其说诚是,若求八阵于孙吴之书,则孙吴之书固无有也,是不知孔明之祖述在彼而不在此也。愚故曰,肇于黄帝,具于成周,变化于诸葛孔明,非诸葛孔明之独能为是也。呜呼!八阵之法,黄帝既以北逐獯鬻,南平蚩尤,戡黎于阪泉,省方于崆峒,底定万国,旁罗七曜;周公既以此诛纣伐奄,膺戎狄、惩荆舒;而孔明又以此平定南中,响震关辅,斩王双、走郭淮、杀张合,以成鼎足之强,则其明效大验已可见矣。后世之言兵,孰不欲得其遗法而师承之?然昧其法者莫如晋之桓温,明其法者莫如唐之李靖,此又不可不知也。垒石八行,行去二丈,此其为武侯之遗迹,真与伪皆未可知,而桓温幸僚属之不识,遽欺之曰:「此常山蛇势也」。夫常山蛇者,在兵法谓之率然,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考之阵势,特曲直一阵势耳,乌在为八哉!且武侯所祖在黄帝、周公,而温信于率然之说,比之李兴谓不在孙吴者尚或有愧,故曰昧其法者莫温若也。唐太宗问李靖曰:「卿所制六花阵,出何术乎」?靖曰:「臣本诸葛亮八阵法也。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络钩连,曲直相对,古制如此」。乃为图陈之。夫驰驱于戎马之间,识兵形阵法者莫如太宗,而靖有六花之制,乃不知其所出,必待剖喻明白而后悟,则靖之于八阵深矣,又非守其绪馀糟粕者之比也。愚故曰明其法者莫靖若也。虽然,论其深妙,固未易以立谈判,考其大纲,则不过奇正二字而已。盖古之制军,合万二千五百人而为军,其为伍者一千一百二十五,其为两者二百五十,十取三焉而为奇,馀七以为正,四奇四正而八阵生焉,是以分阵之数有奇有正也。回旋九攒以象天,四平正列以象地,散涣邪直以为风,前大后锐以为云。天、地、风、云,四阵之正也。延邪绵直以为龙蟠,前合后开以为虎翼,弥漫散洽以为鸟翔,回屈包盖以为蛇𧐗。龙、鸟、虎、蛇,四阵之奇也。是其布阵之形,有奇有正也。天子、上将居中而不动,疑兵游军出没而无常,是其用阵之势有奇有正也。乃若阵行之疏,阵战之密,其人之列,面之相向,背之相承,阵间容阵,队间容队,曲间容曲,前禦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雁行,长以卫短,短以救长,回军转阵,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速奔,退无遽走,虽绝成阵,虽散成行,四头八尾,触处为首。先动为阳,轻疾猛厉,其势险,其节短;后动为阴,持重固密,不动如山。其倏忽幽闇,神出鬼没,千变万态而不可致穷,则又所谓奇正之相生,如环之无端者。八阵之制如此。然则为今日计,将欲诛王庭,戡乱略,可不务乎?虽王者之兵,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有征无战,善师不阵也,而其不幸有顽然不服者,以是为权谋之助,非小补也。嗟乎,物不终静,故受之以动。当纯坤用事,则阴疑于阳,而飞龙野战;当大朴既散,则圣道并起,而戎马生郊。则有力吞八荒,争截九有,而生民之类,骚然不宁。黄帝于此,顺杀气以作兵法,文昌以命将,而又制为阵法,以贻后代,岂得已者哉!盖所谓生道杀民,威不轨而成文德也。而后世经生儒士争非之,并于孔明之祖述者黜焉。一旦乘以仓卒之变,而有抗衡之事,其将若之何?然非黄帝、孔明者既以大缪,而法之不守,德之不修,专以嗜杀自封殖为事者,其为生民祸,亦岂细故耶?故郑之鱼丽、鹳鹅,魏之鹤列,晋之三行,楚之二广、二盂,徒以逞一己之欲,而挈赤子于肝脑涂地耳。其得罪于君子,不亦甚乎!孔子所以不对卫灵公,而孟子亦尝辟善阵、善战为民贼者,岂非为此等虑者哉!夫仁义权谋,后世不可偏废。一于仁义,则拘而不通;专于权谋,则浸入于诈,而无以自反于正。区区之虑,每及乎此,故力陈武侯八阵之美,以谨后世之武备,而又辟鱼丽、鹳鹅之属,以终孔子俎豆之意焉。
按:《全蜀艺文志》卷四八中,嘉庆二十二年乐山张氏重刻本。
袁州文宣王庙记 唐 · 萧定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四
于戏。大朴既往。淳风不扇。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而大赉于生人。天纵夫子以圣德。而诞敷于文教。不然。则礼乐坠于地。宪章弛而不张。忠信薄于家。人其被发左衽矣。周德既衰。诸侯擅命。君非尧舜。其能以天下让于圣人。道在先天。其能违天命要于富贵。故夫子屈身以行道。而道济天下。迈德以立训。而训被家邦。向使夫子为有土之君。南面而治。则大道洽于偫物。而况于人乎。大化行于蛮貊。而况于华夏乎。夫天运之陵夷。下人之昏垫。若虞泉之不可画也。故夫子郁厄于当时。生人之未穷。世数之相变。若长江之不可竭也。故夫子道行乎千载。观乎有国有家者。微夫子之教。其何以行之哉。夫子之教也。修身以及家。自家以刑国。而治道备矣。是以治万人如治其身。治天下犹治其家。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粲然明白。若日月之照临。光于上下。是故用其大者其治大。用其小者其治小。不用而能治者。未之有也。且三代之主。皆圣君也。而犹社稷与世数存没。祀典将子孙废兴。则其馀皆可得而知矣。夫子官为司寇。道冠百王。历万古而弥尊。与四时而并运。生徒满天下。祠宇充郡国。与生人终始。同天地盈虚。非天下之至圣。孰能与于此乎。稽夫两楹坐奠。惟夫子畴昔之夜梦之。尊为人君。惟开元御历之辰应之。则开元叶明王之符。夫子播人君之化矣。大历元祀。定自尚书左司郎中试秘书少监兼此州刺史。祗膺典礼。式展诚敬。入夫子之庭庑。美盛德之形容。高堂岿然。垣墉半落。俎豆斯在。榱桷全朽。灵像颓容。门人虚位。乃谋及寮吏。撰日增修。府寮从。冑子从。龟从筮从。是之曰大同。敢徵良匠。祗敬蒇事。改造夫子及四科之像。兼画七十二子之容。江乡土卑。垣墉多隙。以板易竹。以粉代圬。廊庑庭除。四顾交葺。笾豆簠簋。罔不毕陈。入其室。若闻讲诵之音。升其堂。如聆金石之响。冀夫袁江之上。将宏洙泗之风。袁山之人。能传邹鲁之学。儒行充于比屋。中庸化而为俗矣。非曰能之也。冀能者赓之。述而不作。识之可已。时大历二年疆圉协洽岁律中无射之月。兼刺史萧定记。
请复七圣谥号状 唐 · 颜真卿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三十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谨按礼记曰。先王谥以尊名。节以一惠。故行出于己。而名生于人。使夫善者劝而恶者惧也。而虞夏之质。殷周之文至矣。而禹汤文武之君。咸以一字为谥。言文则不称武。言武则不称文。岂圣德所不优乎。盖偫臣称其至者。是以子不得议父。臣不得议君。天子崩。则臣下制谥于南郊。明受之于天也。诸侯薨。则太子赴告于天子。明受之于君也。至于周室卑。大朴散。谥始以两字为重。人或以虚美为荣。汉承战国馀烈。参而用之。君臣易名。事归至当。少不以为贬。多不以为褒。虽美众所归。可一言而尽矣。魏晋以降。盖不足徵。圣唐钦明。宪章周汉。爰初创业。顺考古道。高祖谥大武。用汉制。太宗谥曰文。行周道也。名正理顺。垂之无穷。上元中。政在宫壸。乱名改作。始建神尧文武大圣之号。盖非高宗之所获已。暨元宗之末。奸臣窃柄。析言而乱旧法。轻议以改鸿名。遂广累圣之谥。有加至十一字者。皇帝则悉有大圣之号。皇后则皆有顺圣之名。使言之者惑于今。行之者异于古。非旧制也。其后剑门下罪已之诏。叙高祖以下累圣悉用旧谥。则元宗悔既往之失。亦已明矣。宝应中。二圣山陵。有司请谥。事不师古。变而行权。去古质而尚浮华。舍旧名而广新谥。谓一名不足以节惠。乃十倍于古焉。而累圣谥名。悉以字多者为定。是废高祖太宗之令。岂曰爱君。今制谥非古。人皆知之。有司因循其事。而无敢言者。假使当今守之而不改。后人议之以为非。然所失岂不大哉。何者。臣子之于君父。莫不欲广其美称。先王制礼。不敢过也。故至敬无文。至文尚质。质之数极于一。尧舜之美。足以彰矣。文之数极于二。孝文孝景之德。亦已明矣。质则近古。文则近今。此高祖太宗所以更用其法。后王所宜守之法也。非天下之至圣。其孰能定之。此天皇所以兴圣主而正鸿名。太宗所以待孝孙而修废典。微臣所以守经义而崇圣朝。陛下宜奉天心。继先太宗之志。使子孙蒙其法。而万代守之。此天下之能事也。臣愚以为高祖以下累圣谥号。悉宜取初谥为定。谨按旧制。宜上高祖为武皇帝。太宗为文皇帝。高宗为天皇大帝。中宗为孝和皇帝。睿宗为圣真皇帝。其二圣谥名。字数太广。有逾古制。臣愚请择其美称而正之。谨按谥法。秉德不回曰孝。照临四方曰明。宜上元宗为孝明皇帝。又按谥法。圣善周闻曰宣。宜上肃宗为孝宣皇帝。仍准汉魏及国朝故事。于尚书省议定奏御。夫文敝则救之以质。至敬也。名惑而反之于正。至明也。祖作之而孙述之。至孝也。三者备矣。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正天下之大名。建天下之大业。能事毕矣。伏惟皇帝陛下详择。
杭州馀姚县龙泉寺故大律师碑 唐 · 李华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九
大朴既雕。淳源不复。生人溺于迷妄。自拔无由。我梵惟哀之力。现灵东方。雷起偫蛰。间生龙象。调御人天。巍巍乎大明烛幽。而品物知向矣。噫。稠林枝干。荣枯不息。火宅烟焰。起灭相寻。于众生速坏之身。有诸佛常存之性。垢衣缠宝而不见。浊水求珠而未得。法无高下。根有浅深。由是启禅那證入之门。立毗尼摄护之藏。土因水而成器。火得薪而待燃。惟此二宗。更相为用。律行严用。奉则净无瑕缺。戒定光深。照则测见本源。次修定门。而自调伏。云何为大定。地虽倾而不动。云何为修我。心虽寂而无住。然后登般若之岸。上楞伽之峰。以此身为法身。了无得为真得。或有默修元契于文义。受教顿悟于宗师。不由门阶。径造堂室。微尘学者。时得一人。复有大悲空隘而不穷。宏誓海涸而不尽。俯从像法。以导世间。则我大律师其人也。师讳道一。字法籥。馀杭严氏。生族姓之家。是为因地。作如来之子。宁有本缘。故祖考不书。尊上乘也。体峻山岳。神閒江海。机对敏洽。应受融明。自襁褓至于成童。颜色无违。视听皆正。年甫八岁。辞亲就师。鸿鹄入冥。自然方外。莲花出水。不染泥间。十七预剃度。隶龙泉寺。受具于光州岸律师。行相珠圆。涤流镜澈。始就山阴听岸讲涅槃经。师既归而为众敷阐。同时听者。奉以为师。恭惟此经。佛最后说。教旨深圆。故草元著义。法华经大事因缘。授声闻记。口诵心奉。誓尽当来。金刚经灭度无边。悉离诸相。诵起信论。涤除邪妄。开导心宗。常所受持。皆为义释。于华严入普贤性海。于维摩得不二法门。凡历见闻。莫非心證。从文悟理也。白日顿明于世界。飞鸟自在于空中。从理乘如也。尝谓天台观门。往誓深教。吾所归也。夫垢因戒净。惠定以生。未有爱尚存而坐登三昧。每叹曰。持心系于刹那。求道本于清净。使学徒解怠。由轨范不明。教之兴衰。在我而已矣。乃获一席。信心必随。尝讲大乘。方摄齐登座。侍者布席。微爽律文。即命撤席。浣衣以俟明日。其检身激下。皆此类也。自是江南律学。砥砺弥精矣。至若齐场星列。谈座云绕。四众仰山王之高。万里赴龙宫之会。远夷逾海而来听。长老顺风而请益。至仁生灭。至辨成简。判析疑问。若阳和解冰。宏敷妙理。如止水观月。化童蒙为上智。伏我慢为调柔。引诸佛戒定之池。浴众生轻重之垢。垢自流去。池常湛然。又以儒墨者般若之笙簧。词赋者伽陀之鼓吹。故博通外学。时复著文。在我法中。无非佛事。故李大理升期崔河南希逸尝抚本州。麾幢往复。故成御史广业卢华州元裕兵部韩员外赏屈身郡邑。䑳舸洄沿。及乡人故汴州何司户寒同与叩绝韵于清风。味元机于永夕。庐山师友。今古一时。诚愿密宏。崇修本寺。导容缨网。高殿栋宇。工人殚其百栌。信士竭其千金。佛宫严丽。一方胜绝。写大藏经。手自刊校。学者赖焉。广常住田。通给无阂。凡圣均焉。于天竺寺造慈氏变相。凭高为台。与众均福。光灵肸蚃。如在会中。永以报生育劬劳之恩。光先师训诱之德。不离宴坐。应者如归。天宝十三年春。忽洒。饰道场。端理经论。惟铜瓶锡杖。留置左右。具见五天大德。十八罗汉。幡盖迎引。请与俱西。二月八日。恬然化灭。报龄七十六。僧腊五十七。生以其日。灭亦如之。昔同如来舍位之辰。今是菩萨往生之日。古先大士。无此明徵。先时院庭有百合两本。对发白花。光如月轮。照于昏夜。呜呼。慈云既归。花亦彫萎。物感如是。人哀可知。至某月日。迁厝于寺之西偏。江岭淮湖。缁麻缟素。荼毗之会。声动山川。寂寥原野。人亡地古。悲夫。一为人师。六十年矣。远名利故不游京国。乐閒安故不出户庭。有请方去。故深慈密行。莫得而究焉。门人之冠者一行禅师惠罕法师津梁寺乾应律师苏州东林寺怀哲律师。湖州开元寺惠灯少明之记。长者宝藏。修身执持。导师化城。无处瞻仰。眷属之贤。有若族人神都等。如来影中。怖畏都尽。力生今地。哀号不穷。以华悦曾史之风。尚竺乾之道。追书本行。见托斯文。铭曰。
苕溪教源。因戒生定。百千人俱。见性情净。裂除意网。磨拂心镜。虽会一乘。终修万行。说法登坛。天龙谛听。须弥峰顶。白月孤映。彼迷方者。从我得正。报尽生尽。归自法身。最朝涕泣。江上门人。炬灭阴夜。舟沈海津。雪山灵草。无复青春。欲报之德。苍苍罔极。既断言语。又非空色。假言喻空。观我为则。
庆鸿名颂 唐 · 独孤及
四言诗 押支韵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八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唐兴百三十有八载。皇帝在宥。天下铸五兵为农器。栖万姓于寿域。道證德洽。神人以和。春正月。冢臣上将。卿士庶尹。洎三老五更。公侯伯子男。相与揭厉皇猷。请增明号。上撝谦而未许也。佥曰。陛下孝达神明。道超先帝。以德则符广运。以时则复大朴。以功则保定丕业。格于上下。而尊称犹浅。鸿名未光。亿兆之心何戴。神祇之望何塞。天子南向而让者九。不得已而俞之。乃命有司。具昭告之礼。二月乙酉。备法驾。朝太清宫。敕宫神以洒扫。诏月将使警跸。云动天旋。至于灵坛。报功乎三清。祈禠乎上元。景戌。享太庙。用明水越席玉豆彫篹之礼。焫萧以合芗。灌鬯以报魄。神休拥而万灵接。精意陈而六幽感。丁亥。朝偫臣于蓬莱前殿。于是四方人大和会。命太尉班五瑞。合六乐。遂展礼奉策。虔受大号。曰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證道孝德皇帝。是日也。解商野之三网。受涂山之万玉。大赦天下。与人更始。协时月。同度量。赞俊杰。书云物。恤高年。礼大祇。接天瑞。受地釐。抚柔万邦。存省其安危。遂迎日推筴。布庆行赐。扇薰风。调元气。拓千岁之大统。操三皇之遗珠。垂其衣裳。与天地合符。乐遍礼崇。乘舆乃入。然后屏椒房而彻黄屋。徜徉乎大庭氏之馆。泊兮凝神。恍兮存真。想洪崖广成之伦。披霓裳而下凤阙。蹁跹左右。上千万寿。凡遭逢昌运。沐浴圣涯。而不能颂烝人赋江汉。吉甫仍叔之罪也。臣敢有二事。乃作颂曰。
穆穆閟宫,敷时绎思。
天有成命,孝孙受之。
铺衍下土,报功神祇。
我瑞如山,我福孔夷。
圣敬攸感,上元岂私。
诞受鸿名,载扬缉熙。
风动云行,雨飞露垂。
昆虫昭苏,草木阜滋。
恭已南面,无为之师。
柏皇尊卢,万代一时。
昭假迟迟,上帝是祗。
永锡多祜,万寿无期。
风后八阵图记 唐 · 独孤及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八十九
物不终静。必授之以动。当纯坤用事。阴疑于阳。则飞龙战。大朴已散。圣盗并起。故戎马生。乃有力吞八荒。争截九有。大者天柱折。地维绝。小者作慝卢山。负阻中冀。上帝凭怒。下土是恤。乃眷武德。黄帝受之。始顺杀气以作兵。法文昌以命将。于是乎征不服。讨不庭。其谁佐命。曰元老风后。盖戎行之不修。则师律用爽。阴谋之不足。则凶器何恃。故天命圣者。以广战术。俾悬衡于未然。察变于倚数。握机制胜。作为阵图。夫八宫之位正。则数不𠌤。神不忒。故八其阵。所以定位也。衡抗于外。轴布于内。风云附其四维。所以备物也。虎张翼以进。蛇向敌而蟠。飞龙翔鸟。上下其势。所以致用也。至若疑兵以固其馀地。游军以按其后列。门具将发。然后合战。弛张则二广迭举。犄角则四奇皆出。必使陷坚阵。拔深垒。若星驰天旋。雷动山破。魏之鹤列。郑之鱼丽。周武之熊罴。昆阳之虎豹。出匪以律。我异于是。既而图成樽俎。帝用经略。北逐獯鬻。南平蚩尤。戡黎于版泉。省方于崆峒。厎定万国。旁罗七曜。鼎成龙至。去而上仙。于是遗风冥冥。时亡而图存焉。于戏。圣迹长往。神机未昧。酌其流者。犹足以决胜三军。禦侮万里。故项籍得之。以霸西楚。黥布得之。奄有九江。汉孝武得之。攘匈奴。服瓯越。东收獩貊。西拓大夏。然则圣图幽赞。未始有涯。天宝中。客有为韬钤者。得其遗制于黄帝书之外篇。裂素而图之。胜败之眹。在我指掌。天地之心。见于毫末。议欲献诸策府。用广武事。会天子以不战为师。无为为宝。则是图也。兴于多难。废于升平。堙沦不书。盛德其没。乃旌诸图侧。以为三皇之故事。六艺之馀伎云。
刑政箴 中唐 · 德宗皇帝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五十五
朕以南面。励精理道。虽及和平之济。未臻元古之风。夙夜孜孜。勤求不怠。夫安人以正。辅政以刑。盖为之立中。非使人从欲也。是以务兼听以酌群情。择庶官以资共理。恒勉不足。而遏其过。我欲仁矣。尚逮夫意哉。然万务是殷。必戒其失。听政之暇。常志所存。聊缀斯文。庶乎自儆尔。
大朴既散。
利欲是生。
惟辟御时。
建极作程。
导以仁政。
齐以典刑。
惠此下人。
致之和平。
立政伊何。
必循道德。
详刑伊何。
必去烦刻。
不以人从欲。
不以枉伤直。
故百度惟贞。
万物作式。
匪阳不生。
匪阴不成。
宽则致慢。
猛亦取怨。
酌于大猷。
戒厥偏见。
罔咈人志。
罔兴人患。
迩言必察。
刍荛必询。
奉无私之心。
以诚其意。
广无情之听。
思得其真。
喜怒有节。
措置有伦。
是以令肃如秋。
化行如春。
无迩憸人。
无信侧言。
憸人则败政。
侧言乃惑听。
罔攻异端。
慎乃出令。
知人不易。
在观其行。
事实求理。
法乃因时。
法非生毙。
圣哲不为。
导物类之情。
以通其变。
相天地之道。
咸尽其宜。
教必明于顺。
动必虑于违。
是以天覆之德。
日用不知。
六马并驰。
在钧衔策。
五音并奏。
在理金石。
苟去回邪。
可行蛮貊。
因人而理。
自古不易。
唐尧赭服。
夏禹泣辜。
以弼于理。
冀迁其愚。
宁漏吞舟。
岂求噬肤。
陷之于过。
是曰毒痡。
天监孔明。
无臭无声。
罔载而伪。
必先尔诚。
蚁壤不防。
太山可倾。
患生所忽。
祸起所轻。
故作事谋始。
而戒于未形。
予临兆人。
道存化育。
祗荷元贶。
幸清九服。
□若履深谷。
思正其源。
庶登于朴。
监于往躅。
书以自勖。
大乘理趣六波罗密多经序 中唐 · 德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五十五
大朴既散。有为遂作。名利牵乎伐。巧智丧乎真。爱恶攻乎性情。因缘坚其染习。内则百虑无节。外则六根竞诱。天理灭而莫知。道源迷而忘返。沦溺苦海。劫尽还初。惟至人了万物之宗。越三界之表。廓独立而不改。遍诸有而常然。故能开导群疑。济拔流品。六波罗密多经者。众法之津梁。度门之圆极也。昔日月灯明如来为菩萨说。历劫旷远。真偈寂寥。文殊师利于耆阇会中。尝与弥勒菩萨语及其事。成一切种智。会无量义因。唯佛能知。惟佛能说。教必有主。其在兹乎。是以释迦如来。为法而生。俟时而现。三身不异。故处代而常离。万行无修。故随方而自在。运慈悲之力。开摄护之门。因其六尘。示之六度。导于法分。令證法身。结习纷纶。乘理而悟。是真般若之旨也。故有慈氏善问。大音赞言。天垂宝华。云集仙盖。甘露流液。光明烛幽。使迷方浅深。皆得自然之慧。恒沙亿众。能通般若之知。尝试论之。先儒有言。诚者自成。而道自道也。夫诚己于内。则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诚物于外。则不言而应。不为而成。其内者證法之身。其外者大悲之力。德产之致也密。化育之功也大。春风发吹。万类咸滋。旭日升昼。群阴尽释。乾坤易之道。是则大同。神明幽赞之情。孰云区别。殊涂一致。其理固然。朕虔奉丕图。保乂蒸庶。思建皇极。以升大猷。遐想灵踪。期于叶契。而舍城妙说。久秘梵文。徒怀泻瓶。未启遗夹。微言不昧。将或起予。于是罽宾沙门般若受旨宣扬。光宅沙门利言为之翻译。时大德则资圣寺道液醴泉寺超悟慈恩寺应真庄严寺圆照光宅寺道岸西明寺圆照䛒空良秀等。法门领袖。人中龙象。證明正义。辉润元文。知释迦之宝城。识众尊之满字。以贞元四年岁次戊辰十二月二十八日。于西明寺译成上进。凡一部十卷。龙神翼卫。如从金口之传。梵众护持。无异毫光之现。朕斋心涤虑。仰味宗源。闻所未闻。实为希有。然以汲引之旨。流布为先。庶凭真诠。永济浮俗。聊因暇日。三复斯经。虽法海甚深。而波流不让。举其梗槩。昭悟将来。
送卢虔端公守复州 中唐 · 孟郊
押东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引用典故:触邪 孤桐
师旷听群木,自然识孤桐。
正声逢知音,愿出大朴中。
知音不韵俗,独立占(一作上)古风。
忽挂触邪冠,逮逐南飞鸿。
肃肃太守章,明明华毂熊。
商山无平路,楚水有惊潨。
日月千里外,光阴难载同。
新愁徒自积,良会何由通。
和宣州钱判官使院厅前石楠树 中唐 · 孟郊
押虞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溧阳市
引用典故:棠颂 赋两都
大朴既一剖,众材争万殊。
懿兹南海华,来与北壤俱。
生长如自惜,雪霜无凋渝。
笼笼抱灵秀,簇簇抽芳肤。
寒日吐丹艳,赪子流细珠。
鸳鸯花数重,翡翠叶四铺。
雨洗新妆色,一枝如一姝。
耸异敷庭际,倾妍来坐隅。
散彩饰机案,馀辉盈盘盂。
高意(一作立)因(一作自)造化,常情逐荣枯。
主公方寸中,陶植在须臾。
养此奉君子,赏觌日为娱。
始觉石楠咏,价倾赋两(一作西)都。
棠颂庶可比,桂词难以踰。
因谢丘墟木,空采(一作操)落泥涂。
时来开佳姿,道去卧枯株。
争芳无由缘,受气如郁纡。
抽肝在郢匠,叹息何踟蹰。
祭奚吏部文 中唐 · 权德舆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九
维贞元十五年岁次己卯十二月庚午朔二十六日乙未。右谏议大夫裴佶给事中许孟容李元素陈元中书舍人高郢权德舆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崔邠等。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故吏部侍郎赠礼部尚书奚公之灵。竹箭有筠。黄裳有文。惟公实然。早播清芬。射策筮仕。郁然令闻。翻飞迅飙。凌厉层云。乃践清近。时登杰俊。选当视草。中亦难进。南宫西掖。砥砺铓刃。奏议练于程品。赞书稽乎典训。贰职司寇。时惟钦慎。狱有烦言。讼公即讯。惟直是从。礭然蹈中。虽申申以詈予。终蹇蹇而匪躬。五岁启事。九流承风。宽以有制。峻而能通。宜跻大年。以至宗公。绝足方骋。修途忽穷。佶等或早陪交好。或尝接官命。怀鲍叔之深知。仰晏婴之久敬。里第方葺。兰萱满径。平日徽音。未移视听。乃者寝疾。犹期善庆。孰谓旬时。奄然大病。上轸宸衷。荣加饰终。题剑告第。恩殊礼崇。吁嗟祖载。去此昭代。俨丹旐以就途。纷素车而来会。晤言如在。神鉴岂昧。何以泄哀。寄兹一酹。尚飨。
交难说 中唐 · 李观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三十五
交之难兮久矣。且苟合兮为耻。昔人病于无友。嗟友不可以巳矣。绝壑万丈。㰹㰹龙吟。元云遂兴。六合为阴。碧山嵌空。虎啸其中。百兽悍慄。歘然长风。夫物以类感。何感不致。交以心契。何契不秘。然执可久之契。先古称利。言求于斯。不可易易。二气陶甄。曰人是先。足矩地。首规天。大朴摧颓。六情入焉。一与一夺。失其自然。积有亿年。人增险艰。使我行无所之。居无所安。末流溅溅。溃我素源。源无清流。弃沈逐浮。诈色自伐。伪心相求。睢盱竭欢。未竟成雠。一日销落。速如凛秋。朝荣无遗。俗态岂留。独见神岳寒柏。千寻无俦。直天而生。高于斗牛。下睨偫植。匪堪与侔。可者为交。穷达不偷。乐亦同乐。忧亦同忧。生死循环。其道率由。破产作惠。不相为酬。如斯之谓也。昔夷吾九合之策。知者不孤。巨卿千里之哭。今也则无。石父解缚于齐相。智罃负惭于贾夫。贾夫信微。其可及乎。知我则友。何微之居。古人奉交。多不获全。耳馀之初。刎颈慨然。隐悯就辱。激昂自坚。及其据兵而坐。势必相危。白刃可吹。赤心乃。凭怒相杀。气干虹蜺。呜呼噫戏。交之难兮。以利苟合。忿深咆哮。余常诫之。不妄语交。矧今之人兮实蒙虺蜥。是故独处兮而悲蟏蛸。若殁者可振。予愿言与邻。骖吾祖之驾。捧仲尼之轮。义者友其义。仁者师其仁。不其善欤。何滞于斯忧辛。
成皋铭 中唐 · 吕温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荥阳市成皋故关
芒芒大野,万邦错峙。
惟正守国,设险于此。
呀谷成堑,崇巅若累。
势轶赤霄,气吞千里。
洪河在下,太室傍倚。
冈盘岭蹙,虎伏龙起。
锁天中区,控地四鄙。
出必由户,入皆同轨。
拒昏纳明,闭乱开理。
昔在秦亡,雷雨晦冥。
刘项分险,扼喉而争。
汉飞镐京,羽斩东城。
德有厚薄,此山无情。
维唐初兴,时未大同。
王于东征,烈火顺风。
乘高建瓴,擒建系充。
奄有天下,斯焉定功。
二百年间,大朴既还。
周道如砥,成皋不关。
顺至则平,逆来惟难。
敢迹成败,勒铭𪩖顽。
广陵陈先生墓表 中唐 · 吕温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棠邑
有唐贞晦先生广陵郡棠邑乡陈君曰融。无字。享年七十有二。游不出乡。考终厥命。呜呼至哉。良玉虽白不受采。醴泉自甘非有和。真色缜密。丹青无自入也。灵味天成。曲糵无所资也。故先生长而不学。大朴不通乎轮辕。至音不谐乎宫商。曲直浑成。巧匠莫能材也。清浊一致。伶伦莫能器也。故先生老而不仕。地虚而践则有迹。器疏而扣则成声。我践惟实。迹不可得而见也。我扣惟密。声不可得而闻也。故先生没而不称。若夫为养克孝。居丧致毁。事亡如存。朋友孜孜。兄弟怡怡。于乡恂恂。与物熙熙。天性人道。其尽于兹。何必读书。然后为学。知命是达。怡神为荣。乐天忘忧。自宠不惊。贵我以道。此非爵乎。富我以德。此非禄乎。何必入官。然后为仕。我有信顺。自天祐之。我有正直。神之听之。谓天盖高。亦既知矣。谓神盖幽。亦既闻矣。何必俗声。然后为名。大哉先生。行不学之道。据不仕之贵。负不称之名。达人观焉。斯亦极矣。子贞元初。寓居是邑。言归京国。道出其乡。始见一乡之人。父义子孝。长惠幼敬。见乎词气。发乎颜色。不闻忿争之声。不见傲慢之容。雍雍穆穆。甚足异也。因揣之而叹曰。芳兰所生。其草皆香。美玉所积。其山有光。此乡之人。岂必尽仁。其必有贤者生于是矣。遂停车累日。周访故老。果曰。吾里尝有陈融。孝慈仁信。不学不仕。乡人见之。皆自欲迁善远罪。亦不知其所以然。今也则亡。清风犹在。予于是慨然痛先生以纯德至行。沉落光耀。官阙轼庐之礼。士无表墓之文。知而不书。我执其咎。乃披典校德。谥曰贞晦先生。穷徵其实。建石于路。用告将来之有识者云尔。
停户部尚书李元素官诏 中唐 · 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十
李元素病中上表。恳切披陈。云妻王氏。礼义殊乖。愿从离绝。初谓素有丑行。不能显言。以大官之家。所以令自处置。访闻不曾告报妻族。亦无明过可书。盖是中情不和。遂至于此。胁以王命。当日遣归。给送之閒。又至单薄。岂惟王氏受辱。实亦朝情尽惊。如此理家。合当惩责。宜停官。仍令与王氏钱物。通所奏数满五千贯。
唐故使持节万州诸军事万州刺史赐绯鱼袋刘君墓志铭 中唐 · 元稹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
岁长庆之癸卯五月日乙亥。处士禄汾以予友保极丧讣于予。且告保极遗意。欲予志卒葬。子哭泣受妻子宾友吊。又哭泣退叙事。保极讳颇。姓刘氏。汉燕王子孙之在其国者。皆称昌平人。后世有清夷军使拯。为清夷军使时。会侯希逸叛。辽海侧近军郡守将皆弃走。拯独不弃军。军乱。害及拯。朝廷忠之。以平州刺史告其第。平州生表里。表里官至深州长史。亦用忠战死于军。长史生子骞。子骞官至银青光禄大夫唐州刺史。与周增等谋溃李希烈。觉皆杀之。君实唐州之长子。希烈不忍其幼。养之麾下。凡攻战必携去。年十四五。始读书。希烈死。得脱。举进士。文咏词调。有古时人气候。不肯学蹙蹙近一题者。试一不中。遂不复试。复田于唐。唐刺史愿得君为婿。君不愿为刺史婿。刺史怒。暴租其田。君乃大集里中诸老曰。刺史谓田足以累我耶。由是火其居。出契书投火中。尽诸老田。弃去汝上。读书赋诗。厚自期待。刺史陆长源器异之。三十馀试授秘书省校书郎。复以协律郎从事于鄜。元和初。高崇文方下蜀。宰相杜黄裳以君为大理评事画于君。后为寿安主簿。适乌重允以怀汝之师来伐蔡。请君为监察御史判怀汝营田事。寻改节度判官。赐章服。是时贼始盛。陈许怀汝之众。怯怯未振举。都统韩宏在大梁。君乃请于乌曰。青陵故城地高。要得之。可以据贼矣。公能使我于韩。可以得。乌使之。韩一见奇之。竟夕与语。遂命陈许怀汝大梁之众据青陵。尅日遂据之。自是官军乃大振。凡乌之战阵谋取案牍书奏之事。皆咨之。常为乌启事京师。宪宗皇帝语及阵法。曰。卿何以知战。对曰。臣固淮西之战者也。读书馀事耳。遭太夫人丧。服阕。以从来所赋诗投宰相令狐楚。楚屡吟赏于有文章者。宰相段文昌在蜀时。爱君之磊落。善呼吸人。遂相奏天子。以君为殿中侍御史银州长史知刺史事。先时银之长不命于朝数十年矣。诸将摄理。夺其马牛。夷人苦。益复叛远。君始受命。指赢输之白四足者谓予曰。君为我识之。此马苟无死。不复易矣。至所治。党项诸羌来会聚。君告以忠信廉俭。皆出涕。无敢违告者。岁馀受代。酋长拓拔建宗等七百馀众遮拥不欲去。君驰去之。建宗等稍稍随至境。果以赢输之白四足者归京师。自外无馀畜。及君之没。诸羌之长不绝聘。寻授河西令。侍中宏方在蒲。得君喜甚。因请自贰。朝廷以水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充河中节度副使。又岁馀。君所善元稹为宰相。朝谓君曰。君将展矣。亟荐之。稹竟不能用。寻除万州刺史。病于汝竟。以长庆三年某月日卒所寓。年若干。以某月日葬某所。君五男二女。李氏妇洎处子。皆女也。统明既明越明坎明聪明。皆男也。处士禄汾。始终视其丧。始君善交人。凡气志豪健尚功名者多师之。投分誓且死。为收长用慈俭。闾里皆爱惜。少为陆尚书长源李尚书元素郑司徒馀庆杜司空黄裳所知。偫公更处重位。君亦不能遂所欲。乌之知且委也。事以丧废。韩之器且荐也。卒不获用。命也已。予为监察御史时。始与君更相许与为将相。予果为相。而不能毫发加于君。非命也。予罪也。抑不能专善善恶恶之柄耶。不然。何二世死忠之家。既生如是之杰。而卒不能成就之。呜呼。铭曰。
气成郁噎。必为风云。有志不泄。死当能神。神固不昧。故吾有云。天子思我。朋嫉我恩。虽我悴戚。心我不泯。誓致尧舜。封山侍巡。恸告君墓。报君知人。
景灵宫颂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宋景文集》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有开必先,大朴为神器之本;率义而上,九皇为圣人之祖。然则往来不穷之谓变,阴阳不测之谓神。其精甚真,强名曰道。故其高出太虚,深际六极。冠三仪而称大,亘上古而难老。帝鸿得之升云天,伯阳得之为教父。遥源宝系,接正统以延鸿;锡羡贻谋,启灵心而孚佑。非天下之至赜,其孰能预于此乎?真宗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之在宥天下也,基命静渊之枢,绎思光明之懿。顺考古以遵妙道,聿怀福以祲群元。虽有佳兵,不矜其忿鸷;虽有拱璧,常宝乎慈俭。诏爵磨砥石之钝,官惟其人;斋居录贱星之囚,刑几于措。绝金铄,次农书,惠孤终,优老寿。弥文郁矣,监二代而可从;大孝熙矣,放四海而皆准。疵疠不作,宠绥有截。于是呼韩就序,并会清明之朝;戊己撤候,咸羁荒忽之服。《萧》《勺》四畅,粉泽交绚。既而蕊晨真荫,接乎常明之宝;兰宇秘图,流于主文之辟。援绝瑞,按秋游。纵雉郁苍之椒,奠缯堆堀之上。曲礼之记三百,翕习而摅容;神灵之封七千,昭明而受记。下之报礼也既重,则上之降康也弥速。当其苍水前戒,紫宙博临,瑜然象载之美,飘如风马之下。嘉夜四馥,顺拜晬清之容;流霞载𣂏,躬闻声臭之载。皇基逿悟,飙游上宾。天子乃稽灵心,极能事,以为誓诰所不及,则称事裁典,故我金声玉振,制仪号之当;天人之相交,必知意合德,故我镂版藏鐀,为积累之先。尽物之多,不足以称德,于是总鸿铄荐高广之称;自外而至,不止于无主,于是度宝构为密靖之都。则景灵之作,乃国家所以陈本锡支,优裕淳烈者也。故其测星庙之秘纬,即珍坤之宝势。鼛鼓不胜其乐,灵台勿亟于成。宛延鸿纷,上轶倒景;静深神丽,仰法太微。峙大众之会,据神区之隩。焕若飞楼之十二,接层城而在兹;兀如神鳖之三番,负五山而不去。秘殿博敞,缭垣盘亘。珊瑚玉树,恍陟阆风之颠;沟水蒲池,差胜渭阳之庙。采诗供清夜之诵,持节候神人之来。惟清静之庭,以观其妙;不携贰之爽,以为之宗。盖天子穆然思所以蠲烝上神,申固百禄者,又可得而云矣。先是,上栋协吉也,倚云筑而流睿唱;银榜将署也;泚壶墨而霏仙翰;考室大备也,洽藻凫,晞萧露。汉钱差赐,下逮乎门阑;周醵啜观,遍露乎歌耋。此乐成之三物也。典领置使,咨于台宰;神灵标节,著之休令。六羽基德,五云御历,受民者十四姓,长神者三百年,则见于先天之纪;云日众变,天渊盈塞,郡国所上者数百千所,群臣将顺者千有馀篇,则存乎降圣之记。此昭荷之四物也。禘所自出,王者之配;益作原庙,大孝之本。于是并诏方国,建天庆之祠。生民厥初,歆然著其盛;有物混成,寂兮为之母。于是嗣荐琼册,推懿后之尊。典铸尚方,摹瑑黄冶,作为上帝之神宝,分镇列郡之殊庭。此隆孝之三物也。若夫赤精下教,阴骘乎九宗;朱光以渥,遂开乎百世。事隔人理,故宫而不庙;仪参仙品,故荐而不血。礼有因造,事兼节文,则先圣御制赞载之备矣。恭惟皇帝陛下,奉承审训,祗遹孙谋。允执厥中,纯亦不已。方谷既富,乐凫鹥之守成;秘过不移,善春秋之顺祀。方且载主卒业,见羹永怀。故即位之二年,诏迓先帝真像于是宫,建宝殿以奉安之。其后再郊委粟之场,大合清庙之主。先甲而告,按斋辂以右回;肆夏之趋,饬扣金而一献。又以见圣者之作,明者之述。周家之世世修德,复命武王;虞民之烝烝克孝,重协于帝者已。原乎万世不毁,是之谓有功;非人所致,是之谓受命。五运迭起,杂霸德者盖斗精之馀;千载胥会,守天聚者必盛德之后。我宋之兴也,基乎溟涬,瓞乎遂始。挟宇宙以制物,载降为皇;绝天地而属民,用佐于帝。及夫气开于嗜欲之至,兆应乎精神之向。太祖经武攻昧,躬文王之一怒,于变时雍;太宗执竞题期,训神禹之五事,莫匪尔极。故真考之纂大也,百度累盛,群公交告。仁闵之监,临我而无贰;博厚之宝,涌出而不爱。有积善为之长发,有列真迪其凝命。屹神壝,谨馨粢。度九筵之堂,枚枚而有侐;瞻八景之驭,飘飘而下臻。联压神皋之奥区,震显旧邦之新命。万八千岁,俾尔寿而无疆;十有五王,靖我民而斯久。与夫汉纂尧后,立唐山之祀,而文献不足;李出柱下,尊濑乡之宇,而独恭不优,非同年而语矣。而臣滥首词禁,躬阅瑞图。猥奉方底之音,谬当成功之告。重念永定宸刻,冠映三辰之章;温雒秘文,稡合五星之老。矧敢轧稽缓之蒙思,赞显承之真躅,剽皇坟之末,扬天律之大哉!姑述下武之钦崇,粗标底绩之和会。至于奕奕寝貌,奚状万楹之多;缦缦帝容,但继百工之和。踯躅流汗,敢次颂云:
于皇巨宋,得天之统,绝瑞云照,繁祺山拥,福禄总兮。粤在三叶,虚晨梦协,青阁笼霄,朱文委牒,人神接兮。帝心祗遹,沛容善述,圆封累䃭,奠宗侔栗,东风秩兮。道荫孔彰,飙游下翔,歌绵悟瓞,执竞日强,命历长兮。真宗曰咨,咨尔群辟,扬庭荐号,剥圭联册,首宗祏兮。真宗曰咨,咨尔畴工,仰观星定,大度瑰宫,罄尔邕兮。炳丹激射,飞仙图写,邃轩拖虹,回阿舞马,表神舍兮。毡罽周张,琼糜迪尝,云旄芬树,罴案凝锵,奠青场兮。天锡神宝,飞荣妙道,美镠冶质,福庭分告,尊有昊兮。帝署嘉名,宸藻乐成,娲天镂石,奎画摹星,袭六经兮。两宫纂服,上仪繁缛,不失旧物,聿怀多福,似以续兮。先圣丕律,美假洋溢,肖像颀长,栖神曲密,降之吉兮。干旄之旟,惟皇厥都,有龟而书,有龙而图,沓珍符兮。五城宛延,馆御列仙,渊然其泉,健然而天,亘永年兮。
记林黄中辨易西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六月一日,林黄中来相访,问曰:「向时附去《易解》,其间恐有未是处,幸见谕」。予应之曰:「大凡解经,但令纲领是当,即一句一义之间虽有小失,亦无甚害。侍郎所著,却是大纲领处有可疑者」。林问:「如何是大纲领处可疑」?予曰:「《系辞》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是圣人作《易》纲领次第,惟邵康节见得分明。今侍郎乃以六画之卦为太极,中含二体为两仪,又取二互体通为四象,又颠倒看二体及互体,通为八卦。若论太极,则一画亦未有,何处便有六画底卦来?如此恐倒说了。兼若如此,即是太极包两仪,两仪包四象,四象包八卦,与圣人所谓生者意思不同矣」。林曰:「惟其包之,是以能生之。包之与生,实一义尔」。予曰:「包如人之怀子,子在母中。生如人之生子,子在母外。恐不同也」。林曰:「公言太极一画亦无,即是无极矣。圣人明言易有太极,而公言易无太极,何耶」?予曰:「太极乃两仪、四象、八卦之理,不可谓无,但未有形象之可言尔。故自此而生一阴一阳,乃为两仪,而四象、八卦又是从此生,皆有自然次第,不由人力安排。然自孔子以来,亦无一人见得。至邵康节然后明,其说极有条理,意趣可玩,恐未可忽。更详之」。林云:「著此书正欲攻康节尔」。予笑语之曰:「康节未易攻,侍郎且更子细。若此论不改,恐终为有识者所笑也」。林艴然曰:「正要人笑」。又论《西铭》,予曰:「无可疑处。却是侍郎未晓其文义,所以不免致疑。其馀未暇悉辨,只『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一句,全错读了,尤为明白。本文之意盖曰人皆天地之子,而大君乃其适长子,所谓宗子有君道者也。故曰大君者,乃吾父母之宗子尔。非如侍郎所说,既为父母,又降而为子也」。林曰:「宗子如何是适长子」?予曰:「此正以继祢之宗为喻尔。继祢之宗,兄弟宗之,非父母之适长子而何?此事它人容或不晓,侍郎以《礼》学名家,岂不晓乎」?林乃俛首无说而去,然意象殊不平(黄中《西铭说》曰:「近世士人尊横渠《西铭》过于六经,予读而疑之,试发难以质焉。《易》曰:『乾,健也;坤,顺也。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是以顺健之至性,而有天地父母之大功。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此之谓也。今《西铭》云乾为父,坤为母,是以乾坤为天地之号名,则非《易》之本义矣。既曰乾为父,坤为母,则所谓予兹藐然,乃混然中处者,于伏羲八卦、文王六十四卦为何等名称象类乎?方大朴之未散也,老聃谓之混然成列,庄子谓之混沌,是混然无间,不可得而名言者也。既已判为两仪,则轻清者上为天,重浊者下为地,人居其中,与禽兽草木同。然而生犹有别也,安得与天父地母混然中处乎?又曰:『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此其语脉出于《孟子》。《孟子》言:『浩然之气养而勿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又言:『志,气之帅也。故志至焉,气次焉。』今舍气而言体,则又非《孟子》之本义矣。其意盖窃取于浮屠所谓佛身充满法界之说。然彼言佛身,谓道体也。道之为体,扩而充之,虽满于法界可也。今言吾体,则七尺之躯尔,谓充塞乎天地,不亦妄乎?至言天地之帅吾其性,尤无所依据。《孟子》以志为帅者,谓气犹三军,听命于志,惟志所之尔。今舍志而言性,则人生而静,未尝感物而动者,焉得以议其所之乎?其所统帅何如也?况于父天母地而以吾为之帅,则惟予言而莫之违矣,不亦妄乎?又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也。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若以其并生乎天地之间,则民物皆吾同胞也。今谓物吾与者,其于同胞何所辨乎?『与』之为名,从何立也?若言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也,其以大君为父母乎?为宗子乎?《书》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兹固《西铭》所本以立其说者也。然一以为父母,一以为宗子,何其亲疏厚薄尊卑之不伦也!其亦不思甚矣。父母可降而为宗子乎?宗子可升而为父母乎?是其易位乱伦,名教之大贼也。学者将何取焉?又言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则宗子有相而父母无之。非特无相,亦无父母矣。可不悲哉!《孟子》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若邪说诬民,充塞仁义,将有率兽食人之事。』予于《西铭》亦云。尊《西铭》者,其不可以无辨。」)。予还自临安,客有问此曲折者。事之既往,本无足言,而恐学者疑于邵、张之学也,因命儿辈录此以示之。客因有问者曰:「太极之论则闻之矣,宗子之云,殆即庄生所谓『知天子与我皆天之所子』者,子不引之以为夫子之助,何耶」?予应之曰:「庄生『知天子与我皆天之所子』,而不知其适庶少长之别。知擎跽曲拳为人臣之礼,而不知天理之所自来。故常以其不可行于世者为内直而与天为徒,常以其不得已而强为者为外曲而与人为徒。若如其言,则是臣之视其君,阴固以为无异于吾之等夷,而阳为是不情者以虚尊之也。孟子所谓『杨氏为我,是无君也』,正谓此尔。其与张子之言理一而分殊者,岂可同年而语哉」?昔予书宋君事后,尝发此意,因复并记其说,以俟同志考焉。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又见《荆川稗编》卷四,《永乐大典》卷八二六八,《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七九、学行典卷一○。